朝暮·三(完结)

在这个以浪漫著称的国度,游客们一定有一项最爱的活动是排着队买包。这条长队之中,有一个高仁尼。


现在是一月,过了元旦很快要到宋丽玲生日。今天没有文件要送,他特意没告诉她。高仁尼其实是个没什么自信的人,想起做副领事的那段日子,他以上司身份对着那群阴阳怪气的下属竟会有些局促。此刻站在这些打扮艳丽的女人中,他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显得很突兀,不自在的程度不亚于那时。


回想起和她一起生活的这四个月,他有些梦一场的感觉。

“我离开中国时,所有事情都分崩离析了。”他这样对马克说。
“当然了,你是稀罕的白人嘛。”
“不,是因为她……因为她。”高仁尼喃喃着灌下一口威士忌,最后一句含糊的“她”连同割喉的烈酒被他一起吞了下去。
“我知道,老生常谈了。”然后他的朋友笑他痴。他确实是痴,那是他人生的低谷期,失业被遣回国,和前妻离了婚,但他始终在意的,也只是他让他的蝴蝶重蹈了巧巧桑的覆辙。


而后他日日祷告神明,睹物思人。
她就真的平安回到了他身边。那天他死死地搂住她不放,傻笑着向神明致谢。
他说空缺的这四年,要用一辈子来偿。


一切好像都随着她的到来变好起来了,他在车站找了工作,她则在当地做一些演出,如果有空闲他就陪着她一起去。他一如既往地爱着有宋丽玲出演的京剧,爱她柔美的身段和缠绵的唱腔。每回也忘不了跑去后台守着她卸妆,免得有和当年的他一样闯进后台的洋鬼子打扰。


结束后他们会挽着手一起回家。想起第一次并肩走在烟袋斜街,北京的夜晚称不上静谧,路边有弹棉花的大爷,也有约定着明日一起上工的男女。在一片汗衫和蓝布工装中,他们很瞩目。宋丽玲自然散着长发,穿的是纹样精美的唐装和丝绸长裤,手指轻捻过指尖,脚下步步生莲。高仁尼褐发深目,西装革履,比周围的人和身边的她都要高出不少。他们距离很近,偶尔双肩的无意摩擦撩得他心痒。他记得那次他抬手想揽她,却因她突然偏头的一个含笑注视乱了阵脚,赶忙放下手假装去口袋里摸火机。
哎呀,他那时真是笨拙又着急。好在现在,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拥她入怀。这只美丽的东方蝴蝶,完完全全属于他了。

想到这里,他忍不住低下头笑了笑,引来不少怪异的眼光,他尴尬地收回笑,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带。


虽说排了很久队,这个时间回家还是要比平时早多了。今天宋丽玲没有演出,这时候大概在欣赏音乐?还是在写扇面呢?高仁尼把那只他问过周围妇人的意见后选中的路易威登藏在身后,打开了门。


宋丽玲曲着双腿倚着沙发扶手在打电话,她说的中文,高仁尼听不懂。但她手边,拆开的铺了一桌面的文件——那是他放在大衣里的一份敏感文件,他刚转行干这个,昨天到手了又中途被通知改日再送,他还和宋丽玲开玩笑来着,说政府怎么一点不严谨,也不怕他会泄露机密。
“一个良民要机密做什么用,何况他们知道,你是老实人。”宋丽玲是这样回应他的玩笑的。


那么现在——她在做什么?

宋丽玲被他的意外早归打得措手不及,整个人一颤,电话筒从手中滑落。

她很少这样慌乱,作为高素质间谍,她总有法子应付突发局面。而在他面前,她引以为傲的专业能力已经崩溃两次。上一次是急中生智,这一次,或许她已不想再隐瞒。


高仁尼就这样僵在门口,他咽了咽口水想开口询问,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挤不出什么,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……他可听过不少间谍故事。如果真是这样,意味着什么?他不敢往下想了。

宋丽玲低着头没看他,她向来很懂得怎样诠释眼波流转,此刻那双极亮的眸子却被垂下的眼帘和长长的睫毛遮去了光亮,紧咬着的嘴唇微微颤抖着,半晌终于开了口。她说,他们的儿子在中国人手上,在被允许见他之前,必须为他们做点事情……这也是她能来巴黎的理由。


他们之间一直有种默契,一些事情,她不说他便绝对不问,比如她怎么在偌大的巴黎找到的他,比如为什么要催着他换工作,原因对他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,他只在意结果是不是如二人所愿。

宋丽玲一直低着头,手不安地搓着衣服,声音细如蚊呐。

高仁尼上前一步把她的头按进怀里,宋丽玲察觉到靠着的结实胸膛不同于往日的起伏,发顶有一片湿濡,是他在无声落泪。


“Butterfly,你可以一早告诉我。”夜间她坐在梳妆镜前,高仁尼替她取下插梳,动作轻柔地散开她的微卷的墨发,握了一缕在手里慢慢梳着。
“所以我们以后是联合作案了。”
“这本就是我作为父亲的责任,不该让你一人承担。”


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写结局(不会写),只是一点全糖处理的巴黎日常(没做到),所以到这里结束啦,感谢所有观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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